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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与蛇老人们说蛇是已故亲人的化身,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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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老人们说蛇是已故亲人的化身,因思念亲人太甚,才穿堂入户地来探望。

她觉得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顶多一句“小孩子不知道井深井浅。”

那天,他们正上数学课,一只粉笔头朝她身旁射了过来,他腾地站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好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鸡,她本能地在本子上写了答案,他木愣愣地念了出来,“竟然睡着了还能听课,真是好本事,同学们也不用上我的课了,都向你学习,多好,多清闲啊,上课就是换个地方睡觉,作业更不用写不用交。”张老师双手交臂,左脚点着讲台,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分明在警告她,但显然不会追究了,整个教室传出一两声压抑的笑,他则默默地坐下,朝她一笑,她点点头,又咂了下舌头,班里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桌,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老师的告诫“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他的校服上到处有树枝挂开的口子,布条就那么大咧咧地耷拉着,漏出里面黑乎乎的皴,衣服扣胡乱地错开,脸上挂着深一道,浅一道的"锅底黑",他每次都最后一个进教室,身上有时还挂着麦秸,好像坐实了那句男同学对他的嘲弄“小公鸡挠柴火垛,没娘的孩子怎么过?跟鸡睡,鸡挠他,跟狗睡,狗咬他”,后来据他自己说,他真的在麦垛里和小猫一起睡过,但它很安静。他的同桌挠着头皮对她说“他头发上是有虱子的,你可要离他远一些。它们都到处乱跳,我就被传上了,我妈妈来学校了,让老师给我调桌位.”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娘的孩子!”然后把新到手的“英雄牌”钢笔给她用,她微微抬起头,用一种奇妙的语调道“英雄的?!这个牌子很难弄到的,写起字来很顺畅----真的很好用,要考试的时候我再用这个法宝.”那个”英雄牌”则一脸受宠若惊的挠了挠脑袋.

那个年代,自行车都是奢侈品,好多东西都很稀罕,但在她是有十足的选择的,不说她们家本身富足(她们家拥有那块唯一的诊所,爸爸又兼会计,电工等等数职,所以他们家多的是头疼脑热的人们),他们班里她的“小的们”都从家里倒腾东西带给她,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来诊所的叔叔婶婶也这么对她,但前提是只要他不在。

只要他不在,她就可以,她是个长相甜美,憨态可掬的女孩,见过她的人无不喜欢,她也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她哭的外人,从她记事起,她爸爸就成宿的打麻将,她妈妈则成宿的哭,祈求或者补她穿烂的袜子,即使补缀的天衣无缝,她也偷偷扔掉,她妈妈从没发现过或者发现了也不说。她把那些得来的好吃的全给一个哑巴,那个哑巴拄着拐杖,满世界帮她找她爸爸。那天她把从麻将场抢来的麻将扔到一个废弃的井里,井边荒草如盖,乱石成堆,她爸爸气喘吁吁地赶来,雨点儿般的拳头让她匍匐在地,她妈妈在旁边一脸不可思议“那是象牙的,刚买的,你怎么就给扔了?”而他也在,他正在捡柴火什么的,他就用眼睛看着她,黑黝黝的两口井似的,她忽然觉得难过极了,眼泪就掉下来,落到那井里,有了祈求的味道。

那天下课后,他神经兮兮地,说“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就我们两个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很多秘密,都是他们主动告诉她或者她串起来的,但她现在最想知道他的,“我妈妈回来了,真的”怕她不相信似的,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点头,眼睛里有细碎的光。

谁不知道,他妈妈病了大半年,前年就去世了.当时发丧埋葬的时候,她也跟着去看了.她还看见他捧着他妈妈的照片走在最前面,两只眼睛空洞死寂,像经久的水井,不会再期待什么涟漪,他妈妈的照片有些模糊---留着披肩发,眼睛笑眯眯的,大人们都说因为他妈妈生病躺在床上的时间太长了,皮包骨头似的,脸也蜡黄,没有留下好看的照片,就把结婚证上的照片放大用了。

她从不信这些,即使她妈妈一直严格地遵循着某些古老的仪式“她在哪儿?”

“真的,晚上她就在我的屋子里,等吹熄了蜡烛,她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她”“那你看见过她吗?”

“没有,但我能听到她”

“你不想看看她吗?”

“我想醒过来,但是我怕她会跑掉,那样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总是听到她轻轻地就像她平常一样,到我的床边,有时给我盖盖被子,有时就那样看着我,有时还会用她冰凉光滑的手抚摸我。”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她直直地看着他,想看出他的花招。

“我就知道。”他两只眼睛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

“那你看看她!你不想吗?你妈妈肯定喜欢你看她,我敢保证即使你看见她,她也不会跑掉的。”她觉得这是个玩笑。但是她妈妈总说“待人要友好,尤其你爸爸在外面这样,多得是眼热的人---”

那天他们俩都没上课,他逃课了,而她要帮张老师他们带路去他家,他家很好找,是扎在队伍里的矮子,那一带青砖瓦房整整齐齐,攒新的,闪闪发亮,像校园里荫蔽的绿化,而他家却像混进去的老弱残兵---土坷垃屋子,整个边界是模糊的,没有大门,这座所谓的院子被稀稀落落的几根木棍围着,里面长满了没膝的杂草,上面的瓦片已经老旧破碎,走了样,这儿缺一片,那儿多一片的,路过的脚步都不敢太重,她屏住呼吸,肚子里已经开始打鼓,“那真的是我妈妈!”多么孩子气的话!她为什么在这儿?关她什么事儿?如果不是----多想回到她的房间,她的笔记本里,她要怎么开口?说她路上碰到了张老师他们,只是顺带他们带路?她怕他吗?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已经退了色的辣椒皮,玉米棒,旁边堆着一垛麦秸,已经左一个洞右一个洞,掏成了随时会摔倒的样子,在阳光下却闪着温暖亮滑的光。几个小孩子正在扣弄着他家的墙,找寻还没风化的贝壳,看到她和老师一行人过来,就哗啦啦一哄而散。他家还是地井,井台周围爬满了真菌,有一条被井水捎得湿漉漉的细细弯弯的小道通到他家门口。井里一定是幽深寒凉的,她想。

那天预备铃一响,他就跑进了教室,她好像也等着他来似的“昨天,我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就上了床,”他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到她来了,好像她本来就在屋子里,我先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有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我看见她了,她就在那儿,我的床边,抬着脑袋看着我,她变成了一条蛇,”

她一幅不出所料地样子,如果真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那她爸爸就不会打到她,他们家也不会----。“她真的变成了一条蛇,她说过她会一直守着我的,她有这么长。”他用手在桌子底下比划了一下,“我就知道,她就是我妈妈。”他自豪地说,“她真的回来了,她肯定是听到我叫她了,她身上还有黑色的斑纹,头上有她的照片。”对他,她觉得已经陪了足够耐心了。“恶心!蛇怎么可能是你妈妈?她早就死了,那是条蛇,曾经有条蛇盘在我们家的葡萄架上,我们把它赶跑了,说不定就是去了你们家,让你爸爸快点儿赶跑它。”他就用黑漆漆的眼睛看她,一脸不可思议,就像那口井,幽深寒凉。

他爸爸诚惶诚恐地迎出来,是个四方脸的汉子,他们四下里寻找,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那个蛇窝,里面还有几个蛋,为了护蛋,那蛇还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同来的捕蛇人一个箭步踩住了它的尾巴上,然后抓住脑袋把它提留起来,说:”锦蛇,这边常见这种蛇,没有毒,很温顺”这时她不禁细细看去,那个蛇头上黑色的花纹果然成一个人像,是他妈妈照片上的样子---披肩发,眼睛微微上弯,但是又能说明什么?大自然就是这样不可言说,从来就没给过她任何礼物。而他则被一个老师反剪着手抱在怀里,已不再挣扎,只是眼泪啪哒啪嗒地滚在地上,看着他爸爸,“不要带走妈妈,不要带走她!爸爸,你说句话呀!他们又要把妈妈带走了!”他爸爸只是继续啪嗒啪嗒地吸着那杆旱烟,那烟丝的明灭和升腾的烟雾里,。

他们都走后,她走到他跟前,“叛徒!刽子手!”他狠狠地把她推到在地上,拳头落在她的鼻子上,那眼睛里的水已经把火给烤干了,像那口废弃的井,满是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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