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元秀
音乐课每周只有一节,所以我们和苏老师接触并不多。但是,我们常常可以在操场上看见苏老师的身影。有时课间休息,他们班的男同学们在操场上玩斗鸡游戏,苏老师路过,也会把一条腿架起来,加入到男同学的游戏中。同学们一看苏老师参加斗鸡,立刻被激起了斗志,一起架着腿,把苏老师围在中间,攻击他。这时,苏老师会招架了一会儿,然后假装被打败,节节败退,引得同学们一路追赶他,直到他跑进办公室。
有时,他从操场走过,看见他们班的女同学正在跳大绳,便纵身一跃从正在起伏的绳子中穿过去,引得同学们开心地笑起来。每每看到这种场景,我们这些低年级学生都羡慕他们班师生同乐的氛围,也羡慕他们有这样一位亲和、活泼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
一九七六年春天,我们升到了四年级,苏老师调到我们班担任班主任,带我们语文课了。苏老师教课很有激情,常常用抑扬顿挫的普通话带着我们朗读课文,这让同学们耳目一新。为了提高同学们的听课注意力,他还不时在课堂上提问学生:“张小平,这个字怎么念啊?”“现在我们用‘一……就……’来造句,哪位同学上来到黑板上写啊?”
如果看到大家响应不积极,他就会鼓励大家:“我们来看看,谁最勇敢,上来试试?”
当看到同学们踊跃举手抢着回答问题时,苏老师就会开心地用手上的粉笔指向某个同学:“就是你了。”被点到的同学就会带着几分腼腆,颠颠地跑到黑板前开始写答案。
苏老师也很较真。有时,他把改过的作业本抱到课堂上,边拍作业本边点名。对于没有完成作业或没有按时交作业的同学,他一个也不放过,一定要求学生当天订正、补交作业。
春暖花开的季节,班里有个同学带了几条桑蚕到学校来。课间几个小伙伴正围观蚕宝宝在桑叶上爬行、吃桑叶,没有留意上课铃声。苏老师进来后,看到同学们意犹未尽,并没有责怪大家。等同学们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苏老师即兴发挥,给大家讲解了桑蚕的生命阶段,讲到蚕宝宝要结茧时,苏老师说:“蚕结茧是为了在里面孵化自己,当蚕蛹化茧成蝶后,它要用力突破厚厚的茧,才能飞出来产卵,那才是它生命最辉煌的时刻。如果不能破茧而出,它就会死掉了。”
苏老师也有沮丧的时候。初夏的一天,向阳大队又召开大会,批斗五类分子,苏老师的父亲也是被批斗对象之一。那天下午,学校组织学生前往大会现场,别的班级都是班主任带队,只有我们班是教算术的张老师带队。
第二天上午,苏老师头发蓬乱,衣服也不似往常平整,神情有些颓废,上课时一改往日的激情,只是照本宣科把课上完,下课铃一响,他就离开了教室。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民办教师,苏老师大部分时间还是以饱满的精神投入到教学中来,在“读书无用论”的年代,他对学生是认真负责的。也许这样的生活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时代的跌宕往往出乎人的预料。一九九六年九月九日下午,我们正在上语文课,苏老师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拿着一支粉笔,边讲课,边在课桌之间踱着步子。
突然,学校围墙外的高音喇叭传来了哀乐声,随后又播报了国家领导人逝世的消息。刹那间,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傻傻地楞在那里。苏老师也惊呆了,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这时,不知道哪位同学带头哭了起来,哭声打破了寂静,其他同学也陆续跟着哭了起来,顿时教室里一片哭声。同学们的哭声让苏老师反应过来了,他迅速回到讲台上,一边合上课本一边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说完,匆匆离开了教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