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年12月,中国人民解放*空*首次在陕西省府谷县征了八名女兵,这批女兵也是府谷县兵役史上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征召的女兵。纪实散文《芳华从*记》的作者刘振霞就是八名女兵中的其中一名,她以自己的经历为背景,通过“梦想”、“喜讯”、“入伍”、“蜕变”、“精武”、“兵心”六节内容,讲述了八名女兵的*旅故事。
芳华从*记
——记府谷县八名空*女兵的故事
刘振霞/文
谨以此文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建*九十五周年
一、梦想
年的秋天,高考失利后的我响应国家号召,只身来到府谷县海则庙公社插队落户。初到这里时,我被分配到一个社办小工厂锻炼,跟着师傅在机床上学习车件技术,晚上和兰兰姐、小翠姐两个回乡知青同住在村子里的一个土窑洞里。
像村里大多依山傍崖的农家窑洞一样,我们的土窑洞也是在*土高坡的断崖处掘入的一个洞穴,很小。窑口未安装玻璃的木栅窗棂上糊着白色麻纸。白天时,阳光穿过麻纸,窑洞里便透着些许明亮。窑外没有院落围墙,一条羊肠小道从窑门口弯弯曲曲通向我上工的那个小厂。
我们每天穿走在沟壑梁峁间,耳畔时有“信天游”随风飘来: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
蓝格莹莹的彩
生下一个蓝花花呀
实实地爱死个人
……
歌声悠扬动听,却闻其声难见唱曲人。倒是崖畔处总有几棵海红果树映入眼帘,即使入冬后,在灰褐色细瘦的枝杆上,墨绿色卷曲的残叶下,仍然可见若隐若现的零星果儿坠在那里,红如玛瑙,鲜艳欲滴。
傍晚下工后,我们三个女生便早早回到窑洞。我们的窑洞虽狭小简陋,却不失女孩儿的温馨整洁。一盘土炕连着三面墙占了整个窑洞的一半,土炕上方张贴着一张“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宣传墙画,画面上一片绿油油的稻田里,是肩搭白色毛巾,挽着裤腿插秧的三个女知青,春风吹拂起她们的发梢,脸上荡漾着希望的微笑。陕北的*土高坡上是没有水稻田的,这张墙画让我初识了水田稻秧和江南水乡。
挨着土炕边有一个长方形的高腿课桌,一块印花塑料布覆盖在上面,遮掩了桌子的破旧。桌子上面齐齐整整码了全套的高中数理化课本,以及相应的高考复习参考资料。一张贴在课桌上方的作息时间表和学习计划,提醒我们不忘复习,准备来年再参加高考。
除了上工劳动,我们三个就一头扎进那堆书本里,夜晚橘*色的灯光陪伴我们如饥似渴地复习功课。
这天晚上,我们又一块儿做题至深夜,当困意袭来时,我最后一个关灯入睡。
梦境里,我捧着课本轻轻推开教室门走上讲台,讲台下是坐得端端正正听课的学生。窗外明媚的阳光缓缓地倾泻在孩子们的脸上,一双双乌黑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纯真。我用清亮的嗓音朗读课文,讲解词义,在美文诗篇里如醉如痴……
夜半朔风呼啸,被风裹挟着的沙粒拍打在窗户的麻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从梦中醒来,不愿睁开眼睛,也不敢变换睡姿,黑暗里,努力摸索丢失的梦境……
“兰兰姐,你看妹子睡得多香,还笑呢!”一个声音再次把我从美梦中唤醒,我睁眼一看,窗棂上已经亮晃晃的了。“哎呀,天亮了,我起晚了!”我一个骨碌从炕上坐起来。站在炕楞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端详着我的小翠姐又将我按回被窝:“妹子,还早呢,再躺会儿。”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仰视着小翠姐如瀑布般撒在胸前的长发,再看她翘翘的睫毛下,迷人的花眼眼,禁不住地想:小翠姐长得真好看哦。
听到有锅勺声,知道是兰兰姐在做早饭了。我坐起来笑着说:“都睡饿了”。
兰兰姐在灶边发话了:“饿了就起来吃吧。”
早饭是兰兰姐做的,她把土豆擦成丝,倒入沸水锅中,再将搅拌好的面疙瘩一粒粒打入锅里,煮熟起锅,再烧一小铜勺胡麻油,爆几颗花椒、姜丝和葱花,炝到锅里,随着“滋啦”一声响,喷鼻浓香便在满窑里弥散开来,一锅热腾腾的土豆丝疙瘩汤就做好了。陕北的土豆又沙又面,兰兰姐家里自磨的胡麻油香且鲜,让我一碗下肚,还想吃第二碗。
二、喜讯
这是一个尚未消融的白雪,如巨幅沙幔覆盖在*土高坡的早上。远山空旷静辽,湛蓝的天空有雁儿一溜队形向南飞去。近野炊烟袅袅,有村子里起早的大叔大婶出进农舍忙碌的身影。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通往县城的公路上走来了三个解放*,站在脑畔上瞭的真切,他们是两个女的一个男的。虽说乡里人对解放*并不陌生,但对女解放*着实是所有人头一回见识。只见三位解放*都穿着*绿色棉大衣,戴着栽绒棉帽,最耀眼的是棉帽前端的红五星和领口处的红领章,在白雪映衬下红艳艳得夺人眼目。
茫茫原野上有停下活儿驻足观望的老乡,也有大着胆儿簇拥在解放*身边的娃娃们。看女*人苗条秀丽,男*人挺拔俊朗,真的是好生稀罕呢。
三位解放*由远及近,跟着带路的娃娃们,走进了公社的大门。
不大会儿,从公社传出来冬季征兵的消息,而且说还有征女兵的消息,三位解放*来到这里要亲自目测选拔合格的女兵。
真是个破天荒的消息啊,要知道,那可是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年代,这消息不管是对哪个女孩子,都是百年不遇,千载难逢,从天而降的特大喜讯啊!
那一年,是国家拨乱反正,具有深远影响的年。
那一年,我在塞北高原,*河岸边做了无数个少女七彩梦,唯独没有做到当兵的梦!
多年后,我与当年接兵部队的一位副指导员聊起过这个意外的机遇,知道了在我们县征女兵的一些原委:
那一年的春天,当青柳吐芽,万物破土的时候,陕北的定边县有个女孩子大着胆儿给北京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们陕北是革命的摇篮,人民*队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成长壮大。解放了,人民子弟兵走了,三十多年见不到你们,可不要把我们忘了啊。我想当女兵,望解放*叔叔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
姑娘的信引起了高层重视,很快批文下来了,在年全国冬季征兵计划里,陕西的陕北有20名女兵计划。这20名女兵计划经过陕西省*区和榆林*分区再次研究分配,给了定边县12名,府谷县8名!
三、入伍
午饭后,一向安静的公社院子变得熙熙攘攘,满是前来打听消息的老乡和要报名当兵的女孩们。最后,经过征兵文件要求,按报名年龄、学历这些“硬杠杠”条件的限制,我和五六名符合应征条件的插队知青、回乡知青在公社的会议室里,接受了三位解放*的目测和面试。
消息来得太突然,没有丝毫准备,面对三位大城市来的解放*,我们羞涩又慌乱地回答了一些“想不想当兵?”“为啥要当兵?”“当兵要吃苦,也可能会牺牲,怕不怕?”诸如此类的问题。怎么回答的呢?我现在是一句话也回忆不起来了。
两三天后,公社通知我们到县里参加体检。记得是一个手扶拖拉机载着我们几个女孩儿“突突突”一路颠簸,向县城驶去。
征女兵的消息也在县城里引起了轰动。爸妈看我进门后兴奋的那个样儿,也是满怀期待。
征兵体检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对女兵的体检,标准相当苛刻,体检医生由接医院的医生担任。记得体检的地点在县城十字街老城关镇的二层小楼里。
起初,参加体检的队伍排得像长龙,经过一个个科室“过筛”后,队伍逐渐变短了,听说仅因“平底足”就刷掉了不少人。院子里,几个女孩坐在地上,脱掉鞋袜相互比看着脚板脚心,嘴里不服气地嘟囔:“咋就平板脚了呢?”看着走廊里那些因各种原因被淘汰掉而抹眼泪的女孩们,我的心也紧张到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参加体检后,我又回到乡下,一边参加劳动,一边在忐忑不安中等候消息。兰兰姐和小翠姐不时安慰我并给我打气,说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几天后,“命运之神”果真携喜报向我走来,我收到了县革命委员会征兵办公室印发的《入伍通知书》!
我们一起应征入伍的八个女孩子,来自府谷县的五个乡镇。分别是:
城关镇前石畔大队前石畔村插队知青张晓萍
城关镇前石畔大队赵石窑村插队知青高丽
高石崖公社高石崖大队插队知青马春珍
*甫公社*甫大队插队知青张巧玲
海则庙公社海则庙大队插队知青刘振霞
高石崖公社石庙鄢村回乡知青杨春香
高石崖公社黑山村回乡知青闫改琴
墙头公社尧岇村回乡知青张银梅
插图1:
新兵和接兵班长合影:下排左1:张巧玲,右1高丽。上排左起:马春珍、杨春香、张银梅、闫改琴、张晓萍
虽说那个年代信息传播远没有现在电视、手机、电脑、网络这样的手段,但是八个女孩当兵的消息还是如插了翅膀,瞬间飞遍大街小巷、村村镇镇,人们在房前屋后奔走相告,让我们一夜间成了全县的新闻人物。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老师、同学和村子里的老乡无不为我们欢欣鼓舞。四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只要一提起府谷县的女兵,还会有不少人如数家珍般说出我们八个的名字来。
欢送新兵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那天下午,在县城新落成的影剧院里召开欢送新兵大会。与往年相比,这一年一百多名新兵的队伍里,赫然多了八名女兵身影,因此欢送场面空前热闹。只见礼堂内外人头攒动,欢歌笑语,锣鼓喧天,无不表达着老区人民拥*爱*的深情厚意。
胸前的大红花映红了新兵们的脸庞,不管是男兵还是女兵,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心潮彭拜,端坐在座椅上,聆听县委领导热情洋溢的送兵致辞。记得,致辞中有祝贺和感谢接兵部队官兵克服交通不便的困难,顶风冒雪,从千里之外来到塞北高原,圆满完成征兵任务,圆了老区儿女当兵的梦想。也有嘱咐新兵们不要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到部队后,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争当合格*人的殷殷重托。
县领导讲话完毕,由接兵部队首长宣读了新兵的分配命令。
我们八个女兵都是南京*区空*征的新兵,但被分配在三个不同的部队。马春珍、杨春香、闫改琴、张银梅她们四位分配在南空*治学院上海分院,驻地在上海,她们由南空*治学院校务部的干事苏宁和警通连的话务班长陈淑芬接走。张小萍、高丽、张巧玲三位分配在南空部队,驻地在杭州,由杭州辅助指挥所参谋陈德章和通信队总机班的话务员迟苏东接走。而我一个人被分配在南空司令部,驻地在南京,接走我的是南空司令部电话连的副指导员赵峦和班长杨红芳。由于我们八个分配的驻地不同,出发的时间也就不同了。
次日凌晨,当夜幕还没有褪去,繁星还值守天空的时候,我在府谷县汽车站与全家人告别,跟着副指导员赵峦和班长杨红芳登上了去定边的长途汽车。
傍晚时分,我在定边与同时分配到南空司令部的定边县十二名新兵女孩集结到了一起。在定边短暂的停留一天后,我们一行队伍由定边出发,在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银川中转到了北京。
首都北京是我们孩提时就向往的圣地,当那座曾经在蜡笔画里描绘过的天安门城楼,真真切切地屹立在我们面前时,每个新兵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幸福感油然而生。在班长的指挥下,每个新兵依次留下了一张与巍峨的天安门合影的照片。
新兵刘振霞入伍途经北京在天安门前留影
离开北京,又经过一夜的行驶,火车到达了目的地——南京车站。一辆解放牌卡车等候接站。我们列队上车,司机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兵,一身合体的空**服让我们感到莫名的亲切,他是我们在陕北认识空*官兵以来,又见到的一个空*战士。小司机跑前跑后帮我们放背包行李,又看着我们一一登上车厢后,才锁好后挡板,笑吟吟地朝着我们喊:“大家扶好喽,我们出发去团部了!”
汽车途径市区向郊区驶去。我们抓着车厢的侧挡板,兴奋地环视这个陌生的地方。南国的城市与北方的景象大不相同,沿路郁郁葱葱,处处可见苍绿的翠柏棕榈,花坛里有鲜花开放,高大的梧桐树,像卫兵一样整齐地伸开臂膀欢迎我们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芳香,沁人心脾,我们忍不住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是在陕北从未有过的感觉。
当我们被大城市的风光看得目不暇接的时候,汽车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市郊。郊区的村庄平展开阔,大片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水汪汪的池塘毗邻相依,星罗棋布。
一条笔直的公路直通团部,远远地听到“咚咚锵,咚咚锵”欢迎新兵的锣鼓声,迎面是高大的团部大门,大门上方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五星,大门两侧分别写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醒目的大字。当我们的卡车缓缓驶进欢迎新兵的队伍时,我看到道路两边的指战员们不断的鼓掌,大声喊着:“欢迎新战友!”一股暖流涌上心中,眼睛也湿润了,我们都被感动了。
这是我初识的*营,也是我们*旅生涯的起点。
四、蜕变
入驻*营的第二天,我们被刺破天际的起床号惊醒,立即意识到我们的*旅生涯从此开始了!
新兵连里女兵排共有三十名新兵,分别来自陕西的陕北和江苏的苏北。不难看出,征我们这批兵的确是执行了上级指示,照顾到了革命老区的子女。排长和班长也都是女同志,大家住在一个类似教室的大宿舍里,十八个上下铺架子床把我们连在一起,犹如一个大家庭般亲密无间。
新兵连生活紧张而有序,一日生活制度化从早操开始。当起床号响过后,我们从穿衣、整理内务至跑到集合点集合,只有短短的十分钟时间。这十分钟对男兵女兵是一样的要求。
女孩子事儿多,刚开始几天,我们大多人跟不上节奏,女兵排的洋相要比男兵排多一些。集合时,有从上铺跳下来踩着下铺头的看,有穿错别人鞋子的,有忘了戴*帽的,有忘了扎武装带的。队伍已集合,晚到的必须喊“报告”入列,而女兵排的“报告声”此起彼伏。收操时,连首长的点评令女兵们颜面扫地。
最要命的是半夜的紧急集合了。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不敢睡觉,竖起耳朵听动静,绷着神经等哨响。
距离团部大约有两三公里远的地方有个火车站,夜晚火车进站发出“呜——”的汽笛声,惊得个别新兵跳起来就穿衣打背包,结果,一个人的动作,“蝴蝶效应”带动了一片人的行动。几次“乌龙”之后,加之被班长训斥,我们便放松了警惕。在每晚的等待中,不自觉的就睡着了。
“,……”骤然响起的紧急集合哨声,如惊雷响在寂静的夜空,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让人胆战心惊。新兵们一骨碌爬起来,心里直叫“妈呀,妈呀”。黑暗中,忙不迭地一条腿伸进棉裤与罩裤之间,也顾不得再退出来,赶紧的打背包吧。
仓皇中打的背包哪里经得起两公里奔跑的“考验”,有的背包滑落开来搭在背上,恰似披在背上的“披风”,有的干脆将散开的背包抱在怀里跟着跑。别在背包上的“解放牌”胶鞋七零八落地撒在操场上。
天色渐渐亮了,连领导下令队伍停下,分成两排,面对面相互观摩找问题。*姿*态保持较好的新兵,看着那些“残兵”和“败将”,忍俊不住,但硬憋着不敢笑出声来。“问题”大的新兵红着脸,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为了提高集合速度,我们也是想了不少法子,比如和衣睡觉,或者摸黑早起,但那时新兵是不容许戴手表的,所以时间上不好把握,有的女兵半夜就醒来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为的是第一个冲出宿舍。可这种办法总不是长久之计啊,搞上几次,人就没有精神了,一整天都是昏昏欲睡,反而影响了其它科目的训练。唯一的办法还是通过刻苦训练来提高速度。大家在心里暗暗发誓,老兵班长们能做到的,我们也一定能做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下来,我们每个人都能把被子、大衣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把床单捋得如白纸一样平整,在一分钟之内完成内务整理。再遇夜间紧急集合,也没有那么惊慌失措了,从完成打背包、穿戴好所有装备至跑到集合点,我们只需要五分钟,有时比男兵排集合的都快,经常受到连首长的表扬。
在单兵动作训练中,我们学习了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脱戴*帽、敬礼、跨立、蹲下和*姿训练。由于我们上中学时只注重学农了,没有进行过*训,所以,单兵动作基本是空白,就拿*姿训练来说,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一个站姿就是二三十分钟纹丝不动,直站的头晕恶心,眼冒金星。
而仅站着不动也是不标准的,用班长的话说:“*姿是拔不是站,*姿拔不好,就没有个兵样儿”。所谓“拔”而不是“站”的意思,就是不能像木头一样站着就算了,而应该是挺胸收腹,目视前方,重心放到前脚掌,脚底要有一股向上顶的力量,像一棵茁壮成长的树那样挺拔。这就是为什么当过兵的人即使退役多年,身上也褪不去*人气质的原因。
掌握了单兵动作后,就是班教练训练。班教练以班为伍训练,强调动作的整齐划一,一个人做不好就会影响整个班的形象。女兵们身体协调,动静掌握的好,相互配合意识强,排面整齐,口号响亮。会操考核时,我们女兵排的班教练取得了新兵连第一名的好成绩。
新训科目完成一半后,按照新兵训练大纲进入射击和投掷训练。*人不会使用枪就意味着不能上战场,就不是合格的兵。对此,我们高度重视,训练的也很刻苦。
首先是认识56式自动步枪的结构性能,然后就是卧地瞄靶训练。记得基本的动作要领是,卧爬地下,两脚分开45度,成外八字型,脚内侧抵住地面,左手托抢握住弹匣,右手食指放在板机上,眼睛与准心、靶心成三点一线。
为了练好瞄准,我们在冰冷的地上一趴就是两个小时。正是隆冬时节,脸和手指都冻得麻木了,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僵硬得不会走路,但没有一个女兵叫苦叫累。
实弹射击那天,既紧张又兴奋。当指挥员哨声响起的时候,我咬紧牙关,稳住心气,按照要令装弹上膛,让枪托顶在肩窝处,瞄准靶心,当扣动板机一刹那,我的肩膀突然像被谁打了一棍子,生疼生疼,没等反应过来,眼泪先流了出来,子弹飞哪儿都不知道。我抬眼望望远处的班长,她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稳稳神,扣动第二次扳机,然后又一连扣动了8次扳机。10发子弹打完,我站了起来,听着报靶员报成绩:“80环!”“不错,好成绩!”班长大声朝我喊,我愣了愣,有些不相信,真命中了80环?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投掷,新兵们更是没有经历过。记得手榴弹投掷考核标准是男兵30米及格,女兵18米及格。别小看女兵的及格线只有18米,大多数女兵是没有足够的臂力投过这个距离的。为了达标,连里安排我们与男兵一起训练,大家比试着投,从而激发爆发力。一次训练要投百十颗教练手榴弹,第二天起来胳膊肌肉酸痛得抬不起来。
实弹考核最具危险,弄不好手榴弹就会在脚下爆炸。因此,投掷要领和程序必须烂熟于心,我们反复背记,连里也反复组织口试考核。现在还记得那个程序:旋开手柄后盖,轻轻取出拉火环套在右手小指上,握紧手柄,虎口向前方,先退后三步,再向前助跑,侧身引弹,转身挥臂,扣腕出手。
*旅路漫漫,战友情满满。新兵刚到部队,难免有不适应、想家的时候,特别是训练科目不达标的时候,就会着急哭鼻子。班长们总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情绪不高的新兵,思想工作跟进及时,矛盾化解得快,大小问题都不隔夜。有谁生病了或训练受伤了,身边的战友就会抢着带病号到卫生队诊治,跑前跑后帮拿药,端病号饭到床前,悉心照顾。这种浓浓的战友情谊,在新兵连蔚然成风。
依稀还记得,在新兵连的黑板报上,那些“新兵心语”的大概意思:
*营第一餐,饱胃更暖心,
第一声答“到”,生涩但认真,
第一句“班长”,胆怯却响亮,
第一封“家书”,期盼又欢欣。
我曾经也写过一篇稿件被板报员抄在了黑板报上:
手把手教我们整理内务是班长,
教练员带我们摸爬滚打在操场,
夜间里站岗巡逻我们很勇敢,
一声“口令”叫的有模又有样。
班务会积极发言被表扬,
大会前拉歌唱歌情绪高涨,
写封信告诉父母我很平安,
感谢新兵连让我在这里成长!
新兵连的确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我们在新兵连学会的第一首*歌叫《战友之歌》,无论在队列行进中,或是开大会前的拉歌、还是饭前一支歌,这首歌都唱的最响,那优美的旋律和激昂温暖的歌词在我们胸中能燃起强烈的共鸣。
一个月紧张的新兵连生活过的非常快,我们三十名女兵的各项*事科目考核全部合格。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团部操场上举行了新兵集训总结大会。会上,团首长给我们发放了帽徽领章。佩戴上鲜红的帽徽和领章,在庄严的*旗下,新兵连指导员领着全体新兵进行了“*人誓词”宣誓。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队,誓死保卫祖国。”
至此,我们完成了由女孩到女兵的脱胎换骨,由地方青年到部队*人的初步转变,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战士!
刘振霞单人照片
五、精武
新兵归建后,我被分配在电话连机务排的自动班,成了一名机务兵,从事自动电话交换机的维修维护工作。
刚下连队没几日,就迎来了我们在部队的第一个春节。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当时,空*战士的服役期限是四年,条令要求,战士第一次探亲休假必须在服役的第三年后才准予。虽说我们当时非常想家,但也确实都做好了三年不回家的思想准备。
除夕晚上,灯火阑珊,全国人民都沉静在节日团圆的氛围中,而远离家人的解放*指战员们都在战备的岗位上守着责任,护着平安。
那晚,我在机房跟班学习业务,带我的师傅看我情绪不高,就关切地问我要不要给家里打个拜年电话?我盯着机房那几部自动电话机,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里想,远在千里之外的家里有部电话该多好啊。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遐想。拿起话筒,电话那端传来“嘻嘻嘻”的笑声,让我猜她是谁。谁?我迅速在大脑里搜索,却想不起是谁来。对方憋不住了,“哈哈”大笑,告诉我她是马春珍。我一听是马春珍,惊喜极了,急急询问起她们几个在上海的情况。马春珍告诉我,她和杨春香、闫改琴分到了南空*治学院上海分院的警勤连话务班,当了话务兵。张银梅分到了学院训练部的打字室,当了打字员。新训结束后她们也开始了业务培训,虽说学习上困难重重,但大家都很努力,每天很充实。
五人合影:下排左1杨春香,上排左起:张银梅、马春珍、闫改琴
我顿了顿,接着说不知道分到杭州的三位情况如何啊?马春珍说她马上来连线杭州的那几位,让我稍等。几分钟后,就听到了杭州张小萍的声音,她兴奋地询问我们的情况,并告诉我们她和高丽、张巧玲都分到了南空杭州辅助指挥所通信队总机班,也当了话务兵。我们互祝春节快乐,都非常高兴。
两人合影:张巧玲、高丽
摩托车上:张晓萍、张巧玲
除夕夜的“三方”通话让我们兴奋不已。从此,一条银线连接起我们来自陕北府谷县的八个女兵,空余时互通彼此的近况,互相鼓励加油,一同度过珍贵的*旅生涯。
春节刚过,也是我们到部队后的年2月17日,南疆自卫反击战打响。前方将士为了中国的国土完整和边境人民的生命安全,冒着炮火与敌人生死较量,后方官兵备战、请战的情绪高涨。在这种情况下,团里指示,要求加快对我们这批新兵的业务培训进度,尽快通过考核,担负起战备值班的任务。
话务兵三尺机台传战令,机务兵维护设备保畅通。为了这个神圣的使命,我们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刻苦训练。
对于我这个机务新兵来说,要掌握机务业务,会维修电路故障,就必须“跑”通并背熟近百张电路图,而理解电路原理必须要有扎实的电学基础。可我这个受“文革”影响的高中生,物理基础太薄弱,什么电阻啊、电容啊、二极管、三极管、放大器、集成电路等一个个元器件跳出来,成了我学习道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
学习遇到了困难,确实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有通过恶补来解决问题。我们白天听工程师、技师授课,晚上加班学习至深夜。一度压力大到难以入眠,就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继续看电路原理,背记各种物理公式。
机务兵默画电路图
对于张小萍、高丽、张巧玲、马春珍、杨春香、闫改琴这些话务新兵来说,“四功”训练是她们上岗前攻关的必要科目。所谓“四功”就是指“脑、耳、口、手”这四项基本功。每一“功”的训练都不轻松。
“脑功”训的是记忆力和反应能力。话务兵放“单飞”前,需要在大脑里储存一两千个电话号码,单这一项就要背记一个多月的时间。上海的话务兵马春珍回忆她们当时背号码,真的是走着背,站着背,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放过,睡梦中都在呢喃背号码。后来,她当班长期间,训练新兵背记号码时,摸索总结了一些快速背记号码的方法。比如“形象记忆法”、“连带记忆法”、“口诀记忆法”等。
“耳功”训的是听辨能力。话务员要做到准确传递信息,就必须听懂对方的意思。全国方言种类繁多,七八十年代普通话还不是很普及,特别是首长们,大多乡音很重,口音繁杂难懂,这对于来自偏远闭塞的陕北兵来说,无疑难上加难。另外,“听音知人”,也很重要,如果是首长的电话进来,话务员若问:“请问您是哪位?”那就是犯了话务兵的“大忌”。
听在杭州当话务兵的张晓萍说,她们训练耳功的办法,除了跟班戴上监听耳机监听外,就是把首长平日里的讲话录音反反复复地听,琢磨其口音特点,做“听音辨人”的有心人。
“口功”训的是语言表达能力。言语如何,反映了女兵的修养素质。话务员讲话生冷硬蹭不行,太软太甜太糯也不行,不会说普通话更不行。这对平日里说话直爽、干脆利落发音重的陕北兵来说,过口功关的难度也如翻越一座大山。
“您好,请问您要哪?”、“好的,请稍等”、“您要的电话来了,请听好”。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陕北兵在一次次的口功考核中就是通不过。
有个段子,“北京大红门吗?有南空*械库要您,请听好”,这段话用陕北话说,有可能会变成“百斤大*蜢吗?有乃昆窘线库要您,亲听好”。究其原因,我们陕北人讲话鼻音重,发前鼻音、后鼻音不到位,纠正起来相当困难。
听在上海当话务兵的杨春香给我介绍,当时她们训练口功从学习拼音开始练发音,到学收音机、电视台主持人讲话,再通过读报纸,朗诵诗歌、学说绕口令等办法,硬是拿下了“口功”。“单飞”时,每个人都达到了普通话标准、字正腔圆,且语气轻盈温馨。
“手功”训练的是机台操作能力。具体就是摸盘拨号的能力和接转电话的速度。话务员是蒙着眼睛进行训练,在不看拨号盘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拨出号码。话务员的双手非常灵巧,每接一个电话,双手、嘴巴同时运作,比如:机台信号灯一亮,话务员左手按扳键,右手插塞绳,嘴里同时报工号,并问用户要哪里?旋即拨号码。接转下一个电话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