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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0/11 18:01:00

蔡峥、王静、孙虹和柯永权(从左至右)就像是完成一部交响乐,纪录电影《大学》的创作团队将多小时的素材最终剪辑成了一部有快板、有慢板,时舒缓、时激昂,婉转起伏,与观众有感悟共鸣的优质作品。导演之一孙虹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透露,《大学》剪了近30个版本,最终选择了如今的公映版本:“这个分钟的版本是我们剪辑的第26版。”

《大学》于7月9日公映,由孙虹、王静、柯永权联合导演,这部讲述四位清华人的人生境遇与选择的纪录电影,没有大悲大喜的跌宕,却在观众的心里投下涟漪,久久不散,它让人怀念起自己的阳光校园与青春理想;重温“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的“大学之道”;反思自己一路红尘跋涉,是否成为年少时立志长成的那个“大人”。

同意被拍摄钱奶奶最难宋云天考虑了一个月

《大学》用镜头记录了至年间,四位清华人所经历的重要人生转折及人生选择。他们分别是:刚刚度过18岁生日的00后考生严韫洲,一波三折地考入心仪学府;水利系的博士毕业生宋云天,经历一番艰难抉择后坚定了自己“造福一方百姓”的理想;旅美十年的“哈勃学者”蔡峥入职天文系,带回一个“仰望星空”的大胆尝试;环境学院的钱易院士在83岁时迎来了她的荣休仪式,但她依然躬耕于三尺讲台,步履不停。

这四位主人公颇具代表性,他们是如何成为《大学》的“主角”?孙虹导演讲述说,在开始拍摄之前,他们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设想,希望拍摄一些正在经历人生转折的人,因为每个人在跨越到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之时都需要抉择和适应的勇气,而这些人生决定的背后又会透露出个体的价值观和大学给予个体的影响。“同时由于大学是由‘教’与‘学’、‘老师’和‘学生’共同组成的,因此我们最开始对人物的设想就是一位新生、一位毕业生、一位即将入职的新老师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授。在有了这样一个初步的框架后,我们开始寻找比较适合跟拍也愿意接受我们拍摄的对象。”

第一位确定的人物是严韫洲,《大学》于年4月底开拍,当时距离年高考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孙虹透露剧组联系了一些中学,想跟拍一些有意向报考清华的高三学生,但很多学校都以不便让学生被打扰拒绝了,“好不容易有一两所学校同意了,给我们推荐了一些不仅成绩优异且心理素质较好的学生,严韫洲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严韫洲能否考进清华还是未知,所以,《大学》还同时跟拍了其他几位同学,孙虹说:“我们开始会和他们聊一聊,保证不会打扰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我们这组的运气很好,跟拍的几位同学都顺利进了清华。最后选用小严,是因为相比之下他考进清华的过程起伏更大,更有悬念,他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查分,我真是替他捏把汗。在他进了清华之后,我们就锁定他一个人拍了,不会太分散精力。”

虽然面临高考的压力,但孙虹笑说小严的心理素质很好,也不在乎被拍,“他很无所谓,很淡定,反倒是我们特别紧张,唯恐打扰了他。”

另一位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拍摄的是蔡峥老师,孙虹笑说“孤独而浪漫”的蔡峥老师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当时我们陆续拜访了一些正在求职清华的老师,蔡峥老师的研究领域和科研方向让我们大开眼界,原来听起来十分浪漫的‘仰望星空’的天文学家,在进行天文观测时是很孤独的。此外,当时恰逢清华大学天体物理中心申请成立天文系,因此在以蔡峥老师为拍摄对象的同时,也能从侧面记录清华大学的学科发展。”

宋云天虽然是第二位确定下来的,但邀请他的过程并不容易,“云天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因为他曾做过校会主席,经常帮助同学解决生活权益问题。当导演王静知道他当时正纠结于毕业后去基层还是留校时,因为很想记录毕业生择业的心路历程,就去找他聊拍纪录片的事,但同时反复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他个人的选择,让他不要有任何压力,只是‘followyourheart’。他思考了一个月后同意了,这是基于朋友间的信任。”

最难的也是最后一位确定下来的是钱易老师,她是国学大师钱穆的女儿,是著名的环境工程专家、清华大学第一位女院士。在她的倡导下,清华大学著名的公选课《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一开就是20多年。至今,在90分钟的课程讲授过程中,年近耄耋的钱先生除了下课时的喝水、休息之外,始终坚持保持全程站立。

《大学》的三位导演孙虹、王静和柯永权都在本科时上过钱易老师的《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孙虹说:“我们都叫她钱奶奶,钱奶奶特别低调谦逊,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有太多光环了,所以不想再被我们拍摄,我们邀请了三次被拒绝了三次。我们后来给她手写了一封信,放到她的信箱里,在信里讲了我们为什么想拍她,提到想通过她的故事,让人们看到她这一辈的老师,甚至更年长的老师们的生活和风貌,展现清华人的代代传承和清华‘行胜于言’的校风,可能是这点触动了她,她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聊天,最终同意了拍摄。”

最终呈现超出预期真实的力量更有冲击力

如果严韫洲没有考上清华,剧组的跟拍可能就无法继续;如果宋云天选择了留校,那么,人物身上就又多了另外一种复杂性……真实而又充满不确定性,是纪录片拍摄的特点。孙虹坦言,“我们很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想真实呈现。拍纪录片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实验性,结果如何是不可知的。”

孙虹坦承自己在拍摄中曾经担心日常的记录过于平淡,但《大学》最后的呈现超过了她的期待,“《大学》没有剧本,每个人做什么说什么,你也无法预估,只能忠实记录下来。”这部没有强烈戏剧化冲突、没有大起大落的《大学》上映以来感动、鼓舞了不同年龄层的观众,孙虹认为是因为真实的力量更有情感的冲击力,“这些平淡的故事都是生活里择取的不可再来的瞬间,焦虑、纠结、快乐、悲伤等等情绪都透过镜头真实呈现出来。不戏剧化,却因为真实而动人,让你发现拥抱了生活的平淡,才迎来未知的精彩。”

《大学》中有个情节,总是会让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就是宋云天纠结于留校还是去基层,和妈妈打电话商量,妈妈说来说去的意见还是尊重宋云天自己的选择,而在快挂断电话时,妈妈突然问宋云天什么时候去学习。孙虹提及此也笑了,“多真实啊,妈妈都是这样,不管说什么,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电影现在已经公映,四位主人公是否看过并作何评价?孙虹表示,钱奶奶觉得展现自己的内容还是多了,展现其他人的部分还是少了;小严觉得在大银幕上看自己很尴尬,因为同学们会跟他开玩笑说“你当男主角了”;而蔡老师则很激动,“本来我们跟拍他,担心打扰他的工作,但是他现在觉得我们拍了那么多素材都没用,很不容易。摄制组跟拍三年吃了不少苦,蔡老师经常去各个地方跑,摄制组都要跟着,在海拔高的地方蔡老师是边吸氧边观测,我们是边吸氧边拍摄。蔡老师以前从来不看纪录片,现在也成了纪录片爱好者。”

在基层工作的云天因为特别忙,所以没有时间看完整的影片,只是看了有关他的那部分。令孙虹惋惜的是,云天的奶奶今年4月去世了。在《大学》中,当了几十年村支书的奶奶也有出镜,她对云天说在基层工作很难,因为“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宋云天在犹豫再三后,仍然主动请缨前往基层,并在毕业生的语录上写下:“愿为萤火,发一点光。”孙虹说:“可惜奶奶无法看到影片了,但《大学》中至少记录了一段时光。”

剪辑过程很痛苦经常一处需要修改就要全部推翻重新来

孙虹、王静和柯永权三位导演是如何分工合作的?孙虹介绍,自己和王静负责各跟拍两位人物,“我跟拍严韫洲和蔡老师,王静跟拍钱奶奶和宋云天,柯永权是拍摄清华日常,展现学校环境和人的相互影响,以纪录片导演的视角捕捉幕后,丰富影片层次和内涵。这是个基本的分工,但拍摄时也会彼此交错,所以,我们跟四位主人公都还挺熟悉的。”

后期剪辑是以孙虹和剪辑指导为核心进行的,每剪一版其他导演也会提想法一起讨论,孙虹说:“我们剪了近30个版本,最长的一版有4个小时,最短的是现在公映的分钟版本。我的窍门就是每剪一版,都会找从来没有看过影片的人来,看完后告诉我们哪里感动,哪里觉得无聊。”

《大学》摒弃了解说、采访等电视纪录片的手段,采用了电影化的叙事,尽量不让拍摄者的主观想法影响影片,而如何让四个人的故事无缝衔接在一起,形成一个有机整体的“大学”故事,就成了剪辑中的最大难题。孙虹笑说他们做了无数次的排列组合,例如四个人如何出场,钱奶奶先出,可以体现大学的深厚底蕴,可是钱奶奶的故事温柔如水不够激烈,而严韫洲则是刚刚在“高考战场”上厮杀,他高考的故事很有悬念,而且他进入大学,可以以新人的身份带观众一起进入大学。最终他们决定以严韫洲参加高考考进清华为影片开篇。另外两位主人公,蔡老师总是仰望星空,他的故事有很雄壮的节奏,而云天则是慢热型的,很舒缓却又很深刻。

四个人的“戏”如何穿插?孙虹说:“我们实验了很多版本,理性逻辑和感性的观影是不同的两层面,所以,不能用纯理性的逻辑来剪辑。此外,每个人物的叙事节奏不同,如何调整人物之间的串联,如何平衡整部电影的节奏,我们做了很多的取舍、组合。每个人物用哪几场戏,拼在一起的观影节奏如何?虽然每个人的故事单独成立,但是碰到一起是否会让观众觉得枯燥,是否需要调剂,人物之间如何出场,如何衔接,怎么转场,真的是让我们头疼的一件事,好不容易想出来一种方法,结果牵一发动全身,如果需要修改,就又要全部推翻重新来。”

每剪辑一遍就要完整看一遍影片,孙虹说自己已经看得有些感情麻木了,但是仍有两处细节让她感动,“一处是在夏威夷山顶,望远镜缓缓打开,蔡老师说这就是人类的观天巨眼。我觉得很感动,因为我个人很喜爱科学,一直敬畏那些探索未知的人,在听到蔡老师说那句话时,就觉得望远镜可以让我们望向宇宙深处,就觉得好伟大。”

还有一处是钱奶奶的故事,钱易先生虽然已经桃李满天下,但她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恩师。每逢过年,她都主动去给比自己年长的老师们拜年,其中有百岁老人许保玖先生、年逾九十的陈志义先生等。“一个细节是钱奶奶从许保玖先生家已经出来了,我们的摄影师拍下了许先生家里的一幅画,上面写着‘学生钱易赠’。我就很感慨,这几个字让我感受到钱奶奶也曾是学生,也有她年轻的样子,钱奶奶从前辈的手里接过教书育人的使命,在孜孜不倦的传道、授业、解惑之中,为成千上万的清华学子播撒下胸怀天下的种子,这就是传承,所以我说‘80岁的院士给岁的老师拜年,这才是岁的大学’。”

受时长所限,《大学》公映版本中剪去了一些让孙虹印象深刻的情节,“例如钱奶奶为了环保,那么大岁数还到处跑,她去湖北调研,坐在大巴上还在看文件。云天去基层工作,我们也跟拍了,他在那里也遇到了困难,但是这些后来都没用,因为影片毕竟还是以大学为核心,我们就只留下他满脸黝黑、风尘仆仆骑着电动车在基层的镜头。”

想反映的不只是清华的精神而是大学的精神

孙虹、王静和柯永权三位导演都是清华学子,孙虹研究生毕业后回到了家乡上海工作,年有了拍摄《大学》的契机,她又回到北京,目前在清华读博,王静是她的师妹,现在也在清华读博。

孙虹表示,影片的中文名叫“大学”,而英文名是“TheGreatLearning”,是“大学之道”的大学。因此虽然影片是以清华为拍摄对象,但他们更多的是想通过清华这样一个个例去窥探大学精神的一隅,去阐释大学精神对个体的影响,想反映的不只是清华的精神,而是大学的精神。

而如何阐述大学的精神,从人物切入无疑是最容易得到观众共鸣的角度,孙虹表示,四位主人公的故事都有自己不同的侧重。

钱奶奶让观众看到了教书育人理想的代代传承,她身体力行地坚持着做好“环保”和“教师”这两件事。每当回忆自己的人生经历,钱易先生常引用《钱氏家训》中的几句话,“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利在一时固谋也,利在万世更谋之。”在她看来,无论是成为一名老师,还是从事环保事业,都是利天下、利万世的事情。

在蔡老师的身上,孙虹说她看到了他对理想的执着与坚持,为祖国“做点事儿”的急迫和热诚,以及仰望星空、探索宇宙,将未知变成已知的渴求。在严韫洲身上,孙虹说她看到了年轻人的纯粹,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努力学习,“可能只有为了自己学习,才能真正理解学习的意义。”

在孙虹看来,无论是清华还是非清华的观众,都可以在影片中找到青葱年少时的自己,希望影片中这些人物的故事,能够带给观众更多面对生活的勇气。

《大学》同样给了孙虹勇气和信念,她说自己研究生毕业后开始并没有做本行,“那时觉得做纪录片导演需要勇气,就找了个外人觉得很体面的工作,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专业乐趣和热诚。我在工作之余做了自己第一个长片《飞鱼秀》的后期,后来就去上海电视台成为一名纪录片导演。”

孙虹说以前自己觉得困惑和迷茫,犹豫要不要走纪录片导演这条路,现在拍完《大学》后,被片中这些人物为了理想坚持最初热爱所鼓励,“以前觉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就是个口号,现在觉得都升华了,‘自强不息’是个体面对困难的态度,‘厚德载物’是心里要装着更多的人,在宋云天身上,我看到了青年人并不是‘独善其身’的。”

孙虹很好奇当下的大学生会如何看待《大学》,“但我会希望无论他们如何评价,都能更好地珍惜自己的大学时光,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愿人们都能充满勇气地出发,归来仍是少年。”

文/本报记者张嘉

供图/雨润

本文来源:北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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