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在坚守中绽放
◎刘忠锋
我是一名陕南农村教师，教坛人生已经步入第二十九个年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山区教师的工作条件艰苦，很多同学毕业后没有从事教育，有的去了别的单位，有的做起了生意，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大浪淘沙，有人混得风生水起，也有的人过得不尽人意。我一直干的是老本行，虽然经历过一些坎坷和波折，但是为人师表、授业解惑的初心没有改变，正是这种无言的坚守给我的人生积累了宝贵的财富，让我在人生蜕变的过程中亲历了家乡教育从资源匮乏到蓬勃发展的伟大变迁。
我读小学时土地还没有分田到户，那时候学校各方面条件都很差，最初教室设在破庙里，后来几经改造才建成了全公社占地面积最大，校舍条件最好的完全小学。建成后的学校操场是我少年时期印象中最大最平的院坝，目测要比生产队的打麦场大两到三倍。房子是土木结构，虽然窗户没有玻璃，阁楼也没有铺设楼板，但在当年这样的建筑已经算是大工程了。课桌和板凳多数是村民自愿捐赠的，几乎没有桌斗，高矮和颜色也不统一，但是同学们并不嫌弃，用的也很爱惜。老师是本村人，一人教两个年级的课，如果有人耽搁，另一个人就要分担他的工作，最多时一个人同时要给四个年级上课。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小学老师是全能的，不仅能教语文、数学，而且能教音乐、美术、体育和劳技，除此之外还会炒菜做饭洗衣服，总而言之他们样样精通无所不能。我们学校有几块校园地，在老师们的精心耕种下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菜，劳技课上老师也会带我们去园子里学习，现场给我们示范地要耕多深，沟要开多宽，垄要起多高，种子要下多少等等，那些情景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是至今仍然让我记忆犹新。
我对教师职业的向往大概是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的，那年秋天学校来了一位年轻的外乡老师，听说才从师范学校毕业，他长得很帅气，修长身材健硕臂膀，上课时精神抖擞，目光深邃。最令我崇拜的是他能全程用普通话讲课，就连课间同我们交流也用普通话，而且知道事情特别多，他除了给我们讲课本上的知识外，还给我们描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在他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了山川的秀美，江河的绮丽，草原的辽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遥望远方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山的那边是什么,天的尽头是什么，偶尔也会在梦中走进外面的世界，醒来后对无所不知的老师更是崇拜有加，梦想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
梦想激励着我一路前行，从跨入师范大门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又步入了一个新的起点，在这条新的赛道上拮据与艰苦一起练就了我的意志和耐力，勤奋与追梦共同谱写了我师范生活的主旋律。我经常回想那时的学习和生活，除了难忘的同学友谊和刻苦学习情景外，饥饿给我的印象依然很深刻，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和男同学们总感觉饭吃不饱，每天放学大家像饿狼一样冲向宿舍，然后拿着碗筷又冲向食堂，吃饱喝足后不敢做剧烈运动，只是随便活动一下就又饿了。每月的生活费要省着用,如果没有计划好不到月底就会被吃完，接下来的日子主要靠借粮票度过了，好在班上的女同学都很大方,一般情况下都会给足面子,有的干脆就白送了，那种纯真的同学情谊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我的心里都感觉暖暖的。我的师范生活虽然过得拮据，但是饥饿给了我发奋的动力，让我很快就找到了化解饥饿的方法，那就是心无旁骛努力学习。为了增加知识储备，我没有放松一门学科，大量背诵,反复练习，从不拖欠学习任务,在学好文化课的同时还要锻炼身体，练习书法、琴法和绘画。无论春夏秋冬，我都会坚持每天早起背书，睡前回顾功课，周末也从不睡懒觉，要么约几个同学一起去学校背后的山上读书，要么去江边走走调整一下心情。其实，每次去江边的时候大家都想去城里逛逛,可是谁都不想花两毛钱船费，只好隔江远眺大桥上的车来车往,想象一番城里的繁华景象。
三年的师范生活虽然有些艰苦,但是对我的历练是一生最重要的阶段,当我第一次走上讲台面对全班同学演讲时，是热烈的掌声才稳住了我发抖的双腿；当我受到老师表扬时，是老师肯定的目光给了我前进的动力,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让我的人生在一次次历练中发生了一次次蜕变，未丰的羽翼也渐渐变得日趋丰满。
师范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工作，在那个暑气未消的夏末我独自背着行李步入了我的教坛之路。我任教的第一所学校建在半山腰上，房子是石墙瓦屋顶，地势有限没有操场，我同一位老教师各带两个年级，复式班教学任务很重，几乎要从早到晚整天站着，虽然体力消耗很大，但是只要和学生们在一起，我就感到轻松愉快，即便每天下午腿脚都是浮肿状态也觉得无怨无悔。最难熬的时间是没钱用的日子和冬天的夜晚。那时候乡政府财政紧张经常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我的口袋比脸都干净，有时候连买盐理发都要欠账，好容易发了工资等把账还完就又穷了。冬天的夜晚，刺骨的寒风穿过石墙游走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带有灯罩的油灯也常常会被吹灭，尤其是大雪将至的夜晚寒风更加凛冽，肆无忌惮地摇撼教室后面的几棵大树，发出狼一样的嚎叫,似乎要征服眼前的一切。当寒冷和孤独同时袭来的时候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已凝滞，我用绳子把被子的一头扎住，蜷缩进去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不料睡梦中还经常会被从房梁上掉落的老鼠砸醒，惊醒后老鼠早已逃窜，如果没有月亮眼前就是一片漆黑，看着无法琢磨的夜色心里感觉非常恐惧。
一年后，我调到了初中任教，起初教物理，因为缺乏实验器材，大部分教具得自己动手制作，实在做不了的实验，只好通过讲解帮助学生理解，尽管如此，学生们还是学得很认真、很努力,他们在学习上的刻苦精神让我很感动,也为我的工作增加了更大的动力，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都取得了很大进步和理想的成绩。自从改教语文后，我始终坚持同学生们一起晨读，一起背诵,一起练字，一起写作文。为了提高他们的学习兴趣，我还会自费对表现突出或取得进步的同学给予一定物质奖励，虽然都是些小东西，但是激励作用不容小觑，一段时间后就连几个平时不爱听讲的学生也不再拖欠作业，而且书写也变得规范整齐起来。
光阴荏苒，今昔巨变。转眼二十八年过去了，我最早教过的学生大多已经成家立业，曾工作过的学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破旧危房已经变成了宽敞明亮的教学楼,教学设施设备也已更新换代,一支粉笔、一根教棍儿、一册教本、一张嘴的传统模式已经成为了过去,农村孩子与城里孩子一样能享受到优质教育资源,教师的待遇也不断提高，生活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时光无迹，奋斗有痕。近三十年来，我在教育之路上笃行致远，尽管我的青春早已不在，但是我对教育的初心一直没有改变，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编辑：高一平）
作者简介
刘忠锋，陕西旬阳人，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安康日报》《文学陕军》《阿坝文学》《家乡》《禹城文学》《齐鲁文学》《中国旅游文学》等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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